第一章 甦醒
當曲長凌還不是曲長凌的時候,只是一個在大學期末考備考地獄中掙扎的大學生,只求及格學分能畢業就行了。
一天,他捧著手機盯著講義在路旁等著紅綠燈,突然間一個人撞了他一下,手中的手機也順勢一下飛出。他一時心急要去撿回,卻不想一輛大卡車就這麼撞到了他。
那個情狀慘烈就不提了。反正就是當場死亡。
他躺在床上,腦袋裡想的是他那隻剛買不久的蘋果手機在他眼前被車輪輾碎的畫面,還有隨即而來的暈眩。
大概,就這麼死了吧?馬的,老子前幾天拚死拚活得熬夜念書都白費了啊。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裝飾低調的房間內,盯著實木裝飾著的天花板,他,開始放空。
這時,有人推開了他的房門,「長凌哥哥!」一個少女披散著柔順的長髮,站在門口驚訝的看著他。他倆就這樣互相看著對方。少女很快收起了驚訝的神色,換上了擔憂的表情像他走來。
「哥哥,你還記得什麼嗎?」少女靠到他的床邊,直接抓起他的手狀似擔憂的做著祈禱似的姿勢。他沉默著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
「哥哥還記得我是誰嗎?我是薇燕喔,還記得嗎?」少女柔柔的聲音說著,還將他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不記得了。」他實話實說。大約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了認知,他可從來沒有什麼兄弟姊妹。這少女雖然可愛,但一上來就立刻認定他失憶挺奇怪的……至少,他覺得奇怪了。
「哥哥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少女狀似要確認的再問了一遍。
「嗯,不記得了。」爽快的回答讓少女的眼睛又快速眨了幾下。少女拿過剛剛拿進房的水杯,遞給他。
「哥哥剛醒別急著起來,喝口水再休息一下吧。奶奶和爸爸那我再替你說去。」少女盯著他喝了一口後,才又拿著沒喝完的水杯快速走出了房間。
這個薇燕真的很奇怪,說是妹妹吧,但這身體剛醒卻只問了有沒有失憶就跑了。真的是莫名其妙。至少知道了他現在應該叫「曲長凌」。而那個「妹妹」叫「薇燕」。很好,除了兩個名字,他什麼也不知道。
昏沉之中,曲長凌再次陷入了深眠。好吧,他也許知道薇燕為什麼要特別給他喝一口水了。
曲薇燕離開了她表哥的房間後悄悄將那杯水倒到了窗外。然後走到了一樓飯廳。
「奶奶。」薇燕輕輕向坐在餐桌主位的老太太敬了個禮。
老太太沒有答應自己的孫女,皮膚皺起的手輕輕的搔弄著停在手上的白頸渡鴉。曲老太太眼上覆著深紫色的綢絹,手上的白頸渡鴉則是兩眼如藍寶石盯著剛進門的曲薇燕。
『來了就快坐下,妳奶奶在等妳開飯呢。』白頸渡鴉張嘴叫了聲,吐出的卻是如嗓音沙啞正處變聲期的少年。
「薇燕,快坐下。」坐在曲老太太右側的就是曲家的三子,也就是曲薇燕的父親曲彥興。
「媽媽呢?」曲薇燕快步地走到父親旁邊坐下,這時窗外飛進一隻喜鵲停在了曲薇燕的椅背上。
「她又跟那群夫人不知道去哪混了。」曲彥興不快的回答。拿起刀叉就開始吃了起來。
「長凌呢?」突然沉默的曲老太太問著,她讓白頸渡鴉上了餐桌,輕啄著曲老太太杯中的紅酒。
「奶奶,長凌哥哥還沒醒呢。」曲薇燕拿起酒杯晃了晃,並沒有看著奶奶。老太太的白頸渡鴉抬了頭看著曲薇燕的喜鵲,而喜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頭埋進了翅膀中狀似在整理自己的羽毛。
「還沒醒?」
「嗯,我剛剛去看了哥哥,叫了又搖了還是沒醒呢。奶奶不急,醫生不是說了嗎?也許很快就醒了。」
老太太不再接話,倒是曲彥興叮囑她好好照顧哥哥,薇燕微笑著稱是。
祖孫三人安靜地開始用餐,管家劉啟也站在老太太身邊服侍著。
這時一個女僕推門進來快步走到了老管家身邊,掂腳在管家耳邊說著。
「小言來了?」老太太雖然雙眼不能視,但耳力卻是極好。
『喔喔,那隻小貓頭鷹來了。』白頸渡鴉開心的叫了聲。咂巴了一下嘴,又飛回老太太的椅背,抬著脖子看向門口像是在等待著。
「劉啟,讓小言進來一起吃飯吧,就坐我旁邊。」老太太帶著一絲笑意,還抬手拍了拍管家的手臂。
管家劉啟微笑著應是,一邊吩咐著其他僕從準備,一邊出了飯廳。
「是書硯哥哥來了?書硯哥哥已經很久沒來了吧?」曲薇燕看著奶奶笑得開心,也語帶輕快的試圖引起老太太的注意。
「是啊,小言已經好久沒來看我這個瞎眼老太太了。上次見到還是在那言老頭的壽禮呢。」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反剛才,笑著回應了曲薇燕。
「說到言老,上次言老說了想替言書硯找伴侶了。」曲彥興在一旁接了話,手放在扶手上,手指尖轉著指頭上的戒指,上面是曲家的紋章--兩翅展開的渡鴉與鳶尾花。
「是這樣?那老頭居然沒跟我說。」老太太顯然對這話題有著高度的興趣。
「是的,那次在塔剛好見到言老特意與媒介人談到這件事。」
「哼,媒介人。他們真的有甚麼用嗎?真正好的伴侶才不是靠他們看看硬湊能找到的。」老太太聽到兒子這麼說,不屑的還拍了拍扶手,顯然是很不高興。
「母親與父親也是媒介認識的,還是很好的。」薇燕小聲的說著,卻被曲彥興瞪視警告了一眼。立刻似有委屈的不說了。老太太有聽到也是不開心,抿了抿嘴。
這時管家推了門進來,鞠躬向老太太說:「言少爺到了。」一邊還抬了手向門外的少年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進門的少年面帶微微的笑,掃了一眼飯廳後才踏進門向老太太的方向走。
「小言,快進來,陪老太太我說說話。」老太太高興的招了招手,「劉啟,快上飯了。」管家笑著應聲後退去。
「曲奶奶。」言書硯一邊笑著與老太太打招呼一邊坐下。
『小言,你的小貓頭鷹呢?』白頸渡鴉跳到了言書硯的肩上對著他問,兩爪還似是期待的踩了幾下。言書硯聞言凝聚了精神,量子在他另一個肩頭聚集,一隻雕鴞出現在他的肩上,兩翼搧了搧後收起。
『明星前輩,好久不見。』雕鴞對著白頸渡鴉點了點頭。
「小言的精神力成長了許多了呢,休上次見時才與明星差不多大呢?接近成熟了?」因為失明,所以習慣將精神放開的老太太也感覺到了雕鴞。見到雕鴞相當健壯顯然很是高興。
「是的。」
「書硯哥哥,我也覺醒囉。牠叫做紫薇。」薇燕讓她的喜鵲向言書硯飛去,停在了言書硯的水杯旁。
言書硯微笑著看著桌上的喜鵲不說話,但被盯著的喜鵲似乎也僵了一下,薇燕也被自己的精神體影響到而下意識握緊了一下手。
『咔吧咔吧。』
眼神銳利的雕鴞用力擊打上下喙,那是雕鴞一貫的最後警告聲,一雙橙紅的眼緊盯著桌上小小的喜鵲。逼得喜鵲不得向後跳了跳。
『唔嗚。』雕鴞又突然展開翅膀叫了一聲嚇得喜鵲一下子飛回主人身邊。
「恭喜。」言書硯見狀只是向薇燕笑了一下,抬手搔了搔雕鴞的下巴。
「休真是調皮了。」老太太笑了笑。完全沒有要怪罪言書硯讓自己的精神體驚嚇到自己孫女的意思,反而是笑著拍了拍言書硯的手。雕鴞似是愉悅的呼嚕一聲附和著。
「對了,聽彥興說你爺爺想替你找伴侶了?」老太太一邊吃著管家端到她面前的菜餚,一邊向言書硯試探著。
「是,聽說爺爺是這樣想的。」言書硯禮貌地回著,但是顯然是不太想多談,安靜的喝著眼前的湯。突然又想起了甚麼放下湯匙向老太太問到:「小凌還是沒醒嗎?」
老太太搖了搖頭,「小言,那天不是你的錯。誰知道那個小渾蛋就這樣摔進了池子裡。」
「不,家父那天還要我好好看著小言的。」言書硯捏緊了手中的餐具還不小心敲到了盤面發出聲響。
「醫生跟傅家的神父都來看過了,說是受到了刺激,但是及時被你救起,會醒來的。」老太太雖然自己也很擔心孫子,但還是寬慰了一下自己很喜歡的小輩。言書硯還是向老太太笑了一下。
老太太轉移了話題,開始聊起言家的近況,言書硯笑著一一回著。薇燕想要插話卻說不上,看向自己的父親,也是不發一語的吃著自己的食物。言書硯也一直沒向對面的父女在看上一眼。
在薇燕才吃個半飽時,樓上卻傳來一陣震動,一股股壓迫感像波紋一般一波一波的襲來,像是被大浪一下一下拍在曲薇燕的身上,她不由得摔下座椅。曲彥興放出自己的精神體,一隻棕頭烏鴉替她擋下這股力量。
「……謝謝父親。」薇燕慢慢站起,小心地拉著自己父親的衣袖。
「劉啟!是長凌!你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老太太一下子站了起來,被言書硯攙扶著。管家領命,不管廳裡不能承受壓力的僕從們,邁開不乏向樓上奔去。
「小言,麻煩你扶老太太我上去看看那個小渾蛋。」看管家奔去,讓自己的白頸渡鴉也跟了過去,老太太稍微放下心,向著言書硯示意。言書硯臉上看似從容,但是卻下意識握得不小心手上施力太重,老太太的話讓他清醒了些。一股暖意游老太太傳到了他身上,沒有侵入,卻從周圍撫平了他,剛剛緊張的毛都翹起的雕鴞,也停止了在主人肩上的踏步與揮翅。
薇燕與她的父親也跟在老太太後頭,走在最後曲彥興默默的皺著眉,從口袋中取出一個小罐子,倒出一小片白色藥錠吞下。
曲長凌相當生氣自己連昏睡都無法安穩。體內忽冷忽熱,血液像岩漿一般翻騰,像是有什麼就要要脫體而出。
曲長凌在無意中咬破了下唇,血液甚至順著唇角滴落在枕上。他下意識的覺得該阻止那個就要脫體而出的東西,有一個怪物伴隨著滾燙的血液之下淒厲的尖嘯著。而那個怪物所引起的騷動先是擊潰了四肢末梢,一步步地進逼著其他地方,而曲長凌的意志力被這樣銷毀,他腦裡只剩下自己力量太薄弱的念頭。當攻擊到了心臟附近,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幾度停止。
躺在床上的曲長凌,從唇齒間洩出一聲聲的嗚咽,臉色一片蒼白,盜著汗,眼角也擠出了一點淚花。
在最後一刻,撐不住的曲長凌放棄了抵抗,體內的怪獸脫離而出,尖嘯聲壓倒了最後一絲意志。所有力量衝體而出時,曲長凌腦中接收到了許多紛雜的訊息,源源不絕地灌入他的腦中,像是要炸開一樣被灌入許多的情緒、人的思考,遇上了阻礙時撞上去時卻像是觸電一樣令曲長凌又是一陣陣脹痛。
痛。
曲長凌腦中不停地迴盪著這個想法,只有痛,其他都不像是自己的。
「劉啟,怎麼回事。」老太太在言書硯的攙扶下來到了二樓,就見管家就靠在樓梯不遠處。
「小少爺的房間我沒辦法靠近。是引導者。」
「沒關係,你去叫醫生來。」老太太拍了拍管家,管家的臉色立刻好了些。
「小言,你沒事吧?」
「我沒事。趕緊去看看小凌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向身後兩人說,「彥興你去把你那妻子給叫回來。薇燕,你就跟管家下去吧。」
曲彥興沒說甚麼立刻轉身而去。曲薇燕則是已經臉色蒼白,那一股股的力量不是她能夠擋住的,就算父親替他做了屏障,卻畢竟不是綁定伴侶,效果並不是很好。那個一直沒有覺醒的堂哥,居然有這個力量?曲薇燕相當的不甘心。指甲劃破了手心。
言書硯到了曲長凌的房門,除了裡面那人一下下不自覺的精神入侵外,還有一股莫名的躁動感。
在門外就聽見嬌弱但是淒厲的尖嘯聲。
「又是一隻鳥寶寶了。」老太太聽到這聲音還是不住笑著說出來。
推開了門,那力量卻無法衝擊老太太,在幾公分外就繞開,老太太一步步地走到了床邊,伸出手的從孫子的額頭上輕撫著。白頸渡鴉則站在枕上,一下下的拿自己的臉頰蹭著床上少年的臉頰。
言書硯站在一旁看著少年,看到他緊握的手還有嘴角淌下的血,胸口忽然一陣陣疼痛。
『唔嗚。』雕鴞在他身後叫了一聲,轉頭一看,雕鴞站在地上一團黑灰色的絨毛旁邊,雕鴞半蹲著用翅膀護著這個小東西。言書硯伸手將那團毛球捧了起來,雕鴞也立刻踩上了他的手臂。言書硯輕輕的撫弄著手裡不停尖叫顫抖的小東西。牠一直發出淒厲的呻吟,卻在言書硯安撫時漸漸減小了聲音。
「小傢伙果然跟牠主人一樣親你呢。」老太太笑著看著小心熠熠的言書硯和他的雕鴞,手上安撫的動作則是一直沒有停。
「是曲奶奶的梳理有效。」
「搞不好長凌的跟你的同步率很高?」老太太語帶調侃的打斷他的話。
「長凌是引導者?」言書硯為了避開老太太的調侃轉了話題。
「是,剛剛不是感覺到他的精神力入侵嗎?不是你們先遣者的通感和威壓造成的。」
「長凌從小就想當先遣者,等他醒來肯定要不開心了。」言書硯看著手裡的毛球笑著。
二人沒有在言語。兩人一人安撫者少年,一人安撫者精神體。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管家敲響。
「三夫人回來了,就在飯廳等您。」
「好,也差不多了。」老太太從管家接過一個裝有透明液體的小瓶子喝下,又拿過另一瓶給言書硯,「小言,就麻煩你看顧一下長凌了,等下疏導藥劑讓他稀釋後喝下。若要住下就讓劉啟收拾一下隔壁的房間。」
言書硯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劉管家了。」
二人離開之後,言書硯將小毛球放在了已經站立在床頭的雕鴞頭上。
「頂好,可別掉下來了。」
雕鴞頓時僵住。而精疲力竭的小毛球也安靜的癱在鯛鴞頭上,兩隻小爪子抓住了雕鴞頭上的羽毛,雕鴞雖然癢,卻是一動不動。
言書硯將曲長凌扶起微微抬高了他的下巴,將疏導藥劑小心地餵進他嘴裡。曲長凌的吞嚥讓他相當滿意。
讓曲長凌再度躺下後,言書硯坐在一旁看著床上的少年,忍不住伸手順了順他的頭髮。感受著少年的呼吸片刻,言書硯還是站了起來。
將雕鴞留在了房內,他則到了隔壁的房間。入睡前他將手指放到唇邊親吻了一下。
當曲長凌還不是曲長凌的時候,只是一個在大學期末考備考地獄中掙扎的大學生,只求及格學分能畢業就行了。
一天,他捧著手機盯著講義在路旁等著紅綠燈,突然間一個人撞了他一下,手中的手機也順勢一下飛出。他一時心急要去撿回,卻不想一輛大卡車就這麼撞到了他。
那個情狀慘烈就不提了。反正就是當場死亡。
他躺在床上,腦袋裡想的是他那隻剛買不久的蘋果手機在他眼前被車輪輾碎的畫面,還有隨即而來的暈眩。
大概,就這麼死了吧?馬的,老子前幾天拚死拚活得熬夜念書都白費了啊。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裝飾低調的房間內,盯著實木裝飾著的天花板,他,開始放空。
這時,有人推開了他的房門,「長凌哥哥!」一個少女披散著柔順的長髮,站在門口驚訝的看著他。他倆就這樣互相看著對方。少女很快收起了驚訝的神色,換上了擔憂的表情像他走來。
「哥哥,你還記得什麼嗎?」少女靠到他的床邊,直接抓起他的手狀似擔憂的做著祈禱似的姿勢。他沉默著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
「哥哥還記得我是誰嗎?我是薇燕喔,還記得嗎?」少女柔柔的聲音說著,還將他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不記得了。」他實話實說。大約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了認知,他可從來沒有什麼兄弟姊妹。這少女雖然可愛,但一上來就立刻認定他失憶挺奇怪的……至少,他覺得奇怪了。
「哥哥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少女狀似要確認的再問了一遍。
「嗯,不記得了。」爽快的回答讓少女的眼睛又快速眨了幾下。少女拿過剛剛拿進房的水杯,遞給他。
「哥哥剛醒別急著起來,喝口水再休息一下吧。奶奶和爸爸那我再替你說去。」少女盯著他喝了一口後,才又拿著沒喝完的水杯快速走出了房間。
這個薇燕真的很奇怪,說是妹妹吧,但這身體剛醒卻只問了有沒有失憶就跑了。真的是莫名其妙。至少知道了他現在應該叫「曲長凌」。而那個「妹妹」叫「薇燕」。很好,除了兩個名字,他什麼也不知道。
昏沉之中,曲長凌再次陷入了深眠。好吧,他也許知道薇燕為什麼要特別給他喝一口水了。
曲薇燕離開了她表哥的房間後悄悄將那杯水倒到了窗外。然後走到了一樓飯廳。
「奶奶。」薇燕輕輕向坐在餐桌主位的老太太敬了個禮。
老太太沒有答應自己的孫女,皮膚皺起的手輕輕的搔弄著停在手上的白頸渡鴉。曲老太太眼上覆著深紫色的綢絹,手上的白頸渡鴉則是兩眼如藍寶石盯著剛進門的曲薇燕。
『來了就快坐下,妳奶奶在等妳開飯呢。』白頸渡鴉張嘴叫了聲,吐出的卻是如嗓音沙啞正處變聲期的少年。
「薇燕,快坐下。」坐在曲老太太右側的就是曲家的三子,也就是曲薇燕的父親曲彥興。
「媽媽呢?」曲薇燕快步地走到父親旁邊坐下,這時窗外飛進一隻喜鵲停在了曲薇燕的椅背上。
「她又跟那群夫人不知道去哪混了。」曲彥興不快的回答。拿起刀叉就開始吃了起來。
「長凌呢?」突然沉默的曲老太太問著,她讓白頸渡鴉上了餐桌,輕啄著曲老太太杯中的紅酒。
「奶奶,長凌哥哥還沒醒呢。」曲薇燕拿起酒杯晃了晃,並沒有看著奶奶。老太太的白頸渡鴉抬了頭看著曲薇燕的喜鵲,而喜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頭埋進了翅膀中狀似在整理自己的羽毛。
「還沒醒?」
「嗯,我剛剛去看了哥哥,叫了又搖了還是沒醒呢。奶奶不急,醫生不是說了嗎?也許很快就醒了。」
老太太不再接話,倒是曲彥興叮囑她好好照顧哥哥,薇燕微笑著稱是。
祖孫三人安靜地開始用餐,管家劉啟也站在老太太身邊服侍著。
這時一個女僕推門進來快步走到了老管家身邊,掂腳在管家耳邊說著。
「小言來了?」老太太雖然雙眼不能視,但耳力卻是極好。
『喔喔,那隻小貓頭鷹來了。』白頸渡鴉開心的叫了聲。咂巴了一下嘴,又飛回老太太的椅背,抬著脖子看向門口像是在等待著。
「劉啟,讓小言進來一起吃飯吧,就坐我旁邊。」老太太帶著一絲笑意,還抬手拍了拍管家的手臂。
管家劉啟微笑著應是,一邊吩咐著其他僕從準備,一邊出了飯廳。
「是書硯哥哥來了?書硯哥哥已經很久沒來了吧?」曲薇燕看著奶奶笑得開心,也語帶輕快的試圖引起老太太的注意。
「是啊,小言已經好久沒來看我這個瞎眼老太太了。上次見到還是在那言老頭的壽禮呢。」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反剛才,笑著回應了曲薇燕。
「說到言老,上次言老說了想替言書硯找伴侶了。」曲彥興在一旁接了話,手放在扶手上,手指尖轉著指頭上的戒指,上面是曲家的紋章--兩翅展開的渡鴉與鳶尾花。
「是這樣?那老頭居然沒跟我說。」老太太顯然對這話題有著高度的興趣。
「是的,那次在塔剛好見到言老特意與媒介人談到這件事。」
「哼,媒介人。他們真的有甚麼用嗎?真正好的伴侶才不是靠他們看看硬湊能找到的。」老太太聽到兒子這麼說,不屑的還拍了拍扶手,顯然是很不高興。
「母親與父親也是媒介認識的,還是很好的。」薇燕小聲的說著,卻被曲彥興瞪視警告了一眼。立刻似有委屈的不說了。老太太有聽到也是不開心,抿了抿嘴。
這時管家推了門進來,鞠躬向老太太說:「言少爺到了。」一邊還抬了手向門外的少年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進門的少年面帶微微的笑,掃了一眼飯廳後才踏進門向老太太的方向走。
「小言,快進來,陪老太太我說說話。」老太太高興的招了招手,「劉啟,快上飯了。」管家笑著應聲後退去。
「曲奶奶。」言書硯一邊笑著與老太太打招呼一邊坐下。
『小言,你的小貓頭鷹呢?』白頸渡鴉跳到了言書硯的肩上對著他問,兩爪還似是期待的踩了幾下。言書硯聞言凝聚了精神,量子在他另一個肩頭聚集,一隻雕鴞出現在他的肩上,兩翼搧了搧後收起。
『明星前輩,好久不見。』雕鴞對著白頸渡鴉點了點頭。
「小言的精神力成長了許多了呢,休上次見時才與明星差不多大呢?接近成熟了?」因為失明,所以習慣將精神放開的老太太也感覺到了雕鴞。見到雕鴞相當健壯顯然很是高興。
「是的。」
「書硯哥哥,我也覺醒囉。牠叫做紫薇。」薇燕讓她的喜鵲向言書硯飛去,停在了言書硯的水杯旁。
言書硯微笑著看著桌上的喜鵲不說話,但被盯著的喜鵲似乎也僵了一下,薇燕也被自己的精神體影響到而下意識握緊了一下手。
『咔吧咔吧。』
眼神銳利的雕鴞用力擊打上下喙,那是雕鴞一貫的最後警告聲,一雙橙紅的眼緊盯著桌上小小的喜鵲。逼得喜鵲不得向後跳了跳。
『唔嗚。』雕鴞又突然展開翅膀叫了一聲嚇得喜鵲一下子飛回主人身邊。
「恭喜。」言書硯見狀只是向薇燕笑了一下,抬手搔了搔雕鴞的下巴。
「休真是調皮了。」老太太笑了笑。完全沒有要怪罪言書硯讓自己的精神體驚嚇到自己孫女的意思,反而是笑著拍了拍言書硯的手。雕鴞似是愉悅的呼嚕一聲附和著。
「對了,聽彥興說你爺爺想替你找伴侶了?」老太太一邊吃著管家端到她面前的菜餚,一邊向言書硯試探著。
「是,聽說爺爺是這樣想的。」言書硯禮貌地回著,但是顯然是不太想多談,安靜的喝著眼前的湯。突然又想起了甚麼放下湯匙向老太太問到:「小凌還是沒醒嗎?」
老太太搖了搖頭,「小言,那天不是你的錯。誰知道那個小渾蛋就這樣摔進了池子裡。」
「不,家父那天還要我好好看著小言的。」言書硯捏緊了手中的餐具還不小心敲到了盤面發出聲響。
「醫生跟傅家的神父都來看過了,說是受到了刺激,但是及時被你救起,會醒來的。」老太太雖然自己也很擔心孫子,但還是寬慰了一下自己很喜歡的小輩。言書硯還是向老太太笑了一下。
老太太轉移了話題,開始聊起言家的近況,言書硯笑著一一回著。薇燕想要插話卻說不上,看向自己的父親,也是不發一語的吃著自己的食物。言書硯也一直沒向對面的父女在看上一眼。
在薇燕才吃個半飽時,樓上卻傳來一陣震動,一股股壓迫感像波紋一般一波一波的襲來,像是被大浪一下一下拍在曲薇燕的身上,她不由得摔下座椅。曲彥興放出自己的精神體,一隻棕頭烏鴉替她擋下這股力量。
「……謝謝父親。」薇燕慢慢站起,小心地拉著自己父親的衣袖。
「劉啟!是長凌!你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老太太一下子站了起來,被言書硯攙扶著。管家領命,不管廳裡不能承受壓力的僕從們,邁開不乏向樓上奔去。
「小言,麻煩你扶老太太我上去看看那個小渾蛋。」看管家奔去,讓自己的白頸渡鴉也跟了過去,老太太稍微放下心,向著言書硯示意。言書硯臉上看似從容,但是卻下意識握得不小心手上施力太重,老太太的話讓他清醒了些。一股暖意游老太太傳到了他身上,沒有侵入,卻從周圍撫平了他,剛剛緊張的毛都翹起的雕鴞,也停止了在主人肩上的踏步與揮翅。
薇燕與她的父親也跟在老太太後頭,走在最後曲彥興默默的皺著眉,從口袋中取出一個小罐子,倒出一小片白色藥錠吞下。
曲長凌相當生氣自己連昏睡都無法安穩。體內忽冷忽熱,血液像岩漿一般翻騰,像是有什麼就要要脫體而出。
曲長凌在無意中咬破了下唇,血液甚至順著唇角滴落在枕上。他下意識的覺得該阻止那個就要脫體而出的東西,有一個怪物伴隨著滾燙的血液之下淒厲的尖嘯著。而那個怪物所引起的騷動先是擊潰了四肢末梢,一步步地進逼著其他地方,而曲長凌的意志力被這樣銷毀,他腦裡只剩下自己力量太薄弱的念頭。當攻擊到了心臟附近,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幾度停止。
躺在床上的曲長凌,從唇齒間洩出一聲聲的嗚咽,臉色一片蒼白,盜著汗,眼角也擠出了一點淚花。
在最後一刻,撐不住的曲長凌放棄了抵抗,體內的怪獸脫離而出,尖嘯聲壓倒了最後一絲意志。所有力量衝體而出時,曲長凌腦中接收到了許多紛雜的訊息,源源不絕地灌入他的腦中,像是要炸開一樣被灌入許多的情緒、人的思考,遇上了阻礙時撞上去時卻像是觸電一樣令曲長凌又是一陣陣脹痛。
痛。
曲長凌腦中不停地迴盪著這個想法,只有痛,其他都不像是自己的。
「劉啟,怎麼回事。」老太太在言書硯的攙扶下來到了二樓,就見管家就靠在樓梯不遠處。
「小少爺的房間我沒辦法靠近。是引導者。」
「沒關係,你去叫醫生來。」老太太拍了拍管家,管家的臉色立刻好了些。
「小言,你沒事吧?」
「我沒事。趕緊去看看小凌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向身後兩人說,「彥興你去把你那妻子給叫回來。薇燕,你就跟管家下去吧。」
曲彥興沒說甚麼立刻轉身而去。曲薇燕則是已經臉色蒼白,那一股股的力量不是她能夠擋住的,就算父親替他做了屏障,卻畢竟不是綁定伴侶,效果並不是很好。那個一直沒有覺醒的堂哥,居然有這個力量?曲薇燕相當的不甘心。指甲劃破了手心。
言書硯到了曲長凌的房門,除了裡面那人一下下不自覺的精神入侵外,還有一股莫名的躁動感。
在門外就聽見嬌弱但是淒厲的尖嘯聲。
「又是一隻鳥寶寶了。」老太太聽到這聲音還是不住笑著說出來。
推開了門,那力量卻無法衝擊老太太,在幾公分外就繞開,老太太一步步地走到了床邊,伸出手的從孫子的額頭上輕撫著。白頸渡鴉則站在枕上,一下下的拿自己的臉頰蹭著床上少年的臉頰。
言書硯站在一旁看著少年,看到他緊握的手還有嘴角淌下的血,胸口忽然一陣陣疼痛。
『唔嗚。』雕鴞在他身後叫了一聲,轉頭一看,雕鴞站在地上一團黑灰色的絨毛旁邊,雕鴞半蹲著用翅膀護著這個小東西。言書硯伸手將那團毛球捧了起來,雕鴞也立刻踩上了他的手臂。言書硯輕輕的撫弄著手裡不停尖叫顫抖的小東西。牠一直發出淒厲的呻吟,卻在言書硯安撫時漸漸減小了聲音。
「小傢伙果然跟牠主人一樣親你呢。」老太太笑著看著小心熠熠的言書硯和他的雕鴞,手上安撫的動作則是一直沒有停。
「是曲奶奶的梳理有效。」
「搞不好長凌的跟你的同步率很高?」老太太語帶調侃的打斷他的話。
「長凌是引導者?」言書硯為了避開老太太的調侃轉了話題。
「是,剛剛不是感覺到他的精神力入侵嗎?不是你們先遣者的通感和威壓造成的。」
「長凌從小就想當先遣者,等他醒來肯定要不開心了。」言書硯看著手裡的毛球笑著。
二人沒有在言語。兩人一人安撫者少年,一人安撫者精神體。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管家敲響。
「三夫人回來了,就在飯廳等您。」
「好,也差不多了。」老太太從管家接過一個裝有透明液體的小瓶子喝下,又拿過另一瓶給言書硯,「小言,就麻煩你看顧一下長凌了,等下疏導藥劑讓他稀釋後喝下。若要住下就讓劉啟收拾一下隔壁的房間。」
言書硯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劉管家了。」
二人離開之後,言書硯將小毛球放在了已經站立在床頭的雕鴞頭上。
「頂好,可別掉下來了。」
雕鴞頓時僵住。而精疲力竭的小毛球也安靜的癱在鯛鴞頭上,兩隻小爪子抓住了雕鴞頭上的羽毛,雕鴞雖然癢,卻是一動不動。
言書硯將曲長凌扶起微微抬高了他的下巴,將疏導藥劑小心地餵進他嘴裡。曲長凌的吞嚥讓他相當滿意。
讓曲長凌再度躺下後,言書硯坐在一旁看著床上的少年,忍不住伸手順了順他的頭髮。感受著少年的呼吸片刻,言書硯還是站了起來。
將雕鴞留在了房內,他則到了隔壁的房間。入睡前他將手指放到唇邊親吻了一下。